“觀展/表演”視闕下的段子文學論文
一“段子文學”概念的合法性
段子文學是否值得研究，其首要任務是確認段子文學存在的合法性。歸納學界“段子文學”概念出現(xiàn)的主要情況，可以發(fā)現(xiàn)，“段子文學”的概念主要運用于如下層面:其一，肯定段子是文學。第一，段子是文學作品，其內涵是指民眾就民生熱點創(chuàng)作的健康幽默、針砭時弊的各類短信、妙文、調侃、潮語等文學作品。第二，段子是一種“泛文學”或俗文學，尤其在當代文學發(fā)生一系列轉型過程中，段子是文學走向泛化的表征，集中體現(xiàn)了當代俗文學精神。換言之，以校園民謠和網絡笑話為代表的段子，讓人們在歡笑中思索、喜悅中深刻、愉快中學術……在揶揄、自嘲中找樂子，戲謔中帶著憧憬，這樣的“段子”，正是俗文學的特色。第三，將段子文學作為文學范式運用。例如，針對紙質的文學期刊與書籍被電子媒介部分取代，有人提出“應該看到手機和閱讀器上充斥著段子文學”，需要正確對待之。又如，隨著系列段子書結集出版，“沒有任何長篇大論的玩意，都是短平快、奇趣逗。論壇、博客、微博，這些網絡載體讓‘段子文學’漸成氣候�！笨梢哉f，段子文學成為和傳統(tǒng)文學相對應的文學范式，逐步進入文學的主流場域，分流了傳統(tǒng)讀者，正如安波舜所言，文學閱讀出現(xiàn)分化，“手機閱讀和網絡閱讀，也就是全媒體上的段子文學將制造大量的草根文學和作者，以點擊量和下載流量為商業(yè)目的的創(chuàng)作將堂而皇之地進入文學的殿堂�！�
其二，反對將段子等同于文學。有研究者認為，“小說是小說，‘段子’是‘段子’，文學是文學”，要讓他們保持各自的獨立和純粹�！拔膶W有文學的尊嚴和使命，不容詆毀”。既然段子不是文學，那么，黃段子更不是文學�！包S段子與文學沒什么關系。你想，黃段子能算小說，還是能算散文、詩歌?肯定都不能算。如果說有些黃段子帶點文學性，那也不是文學本身的罪過�！边@些論斷從不同方面否認段子文學的存在。
就文學特質而言，“段子文學”概念也具有理論上存在的合法性。20世紀80年代中國學者提出的文學是審美意識形態(tài)的本質論斷創(chuàng)造性回答了文學的內在特質問題。正如馮憲光所言，“中國學者提出的文學審美意識形態(tài)論是一種馬克思主義文學理論的創(chuàng)新，它把意識形態(tài)與審美這兩個概念有機地結合起來，說明文學的基本性質�！睘瑏瑢染J采用馬克思主義文學理論的分析方法，段子文學的本質也是審美意識形態(tài)。換言之，段子文學反映了社會意識形態(tài)，具有重要的認識功能，同時，段子文學也堅守了文學自身的審美特性，體現(xiàn)其內在的藝術特質。在這一點上，馬克思主義的文學藝術觀和中國傳統(tǒng)文學觀具有內在的匯通之處�？鬃釉岢鲈姼琛芭d觀群怨”的文學藝術觀點，他從文學功能上指明了詩歌具有反映意識形態(tài)的社會功能，同時又從審美角度重視文學欣賞的心理特質和審美特性，可以說，孔子比較全面地接觸到詩歌的抒情性、感染力和認識作用以及社會效果等特征。不難發(fā)現(xiàn)，當代段子文學不僅繼承了傳統(tǒng)文學的內在質素，而且通過現(xiàn)代科技傳播技術強化了這一特質�！岸巫游膶W”的概念內涵，也應該從意識形態(tài)和審美的互文性關系進行理解，現(xiàn)代傳播媒介并未解構這一特質，相反，在某種程度上凸顯了此種特質，本文所要論述的段子文學的“觀展/表演”即是例證�？梢哉f，在文學理論層面上，“段子文學”具有理論上的合法性。
二“觀展/表演”視闕下段子文學的開拓創(chuàng)新
“觀展/表演”理論是研究傳播受眾的第三范式，廣泛應用于傳媒研究，而在網絡文學研究中較為鮮見。事實上，將“觀展/表演”理論由傳媒研究轉向網絡文學研究，不僅具有可行性，而且從另外一個角度更加充分反映段子文學在開拓創(chuàng)新的同時，是如何承傳、吸納乃至凸顯傳統(tǒng)文學的特質。
尼古拉斯·艾伯柯龍比和布萊恩·朗赫斯特在共同撰寫的《受眾:展演和想象的社會學理論》一書中提出“觀展/表演”(SPP)范疇。灛伂嵥們在書中批判了伯明翰學派的收編/抵抗范式(IRP)，在他們看來，SPP是對受眾性質以及受眾經驗中所出現(xiàn)的一些變化的回應，能夠解釋受眾的新變化。圍繞“觀展/表演”范式，他們提出了三個主要子概念:第一，擴散受眾。兩位學者認為，當代媒介影像的大量滲透、入侵日常生活，使得無人能夠逃脫受眾的位置，人人都直接或間接地成為受眾。第二，觀展。他們提出，表演組成了世界的要件，所有萬物都是為了被注視而表演，觀展包含“看/被看”與“觀看凝視/公開展示”的意涵。第三，自戀。自戀不只是個人的心理狀態(tài)，而且是整體的社會文化現(xiàn)象，“自我中心”是構成奇觀社會的要素，閱聽人認為自己是眾所矚目的焦點，每時每刻皆被注視著。同時，自戀包括了人們會認為自己受到注目而在他人面前進行想象性的表演。以上三個概念相互聯(lián)系，相互滲透，是一種循環(huán)的“互文性”關系。段子文學在生產、接受、傳播、消費過程中都存在尼古拉斯·艾伯柯龍比等人所言的三個子概念，筆者以此理論考察段子文學的“觀展/表演”行為。
三“觀展/表演”視闕下段子文學對傳統(tǒng)文學精神的持守
段子文學呈現(xiàn)了一系列新的特征，然而在努力創(chuàng)新的同時，段子文學還具有保守的一面，那就是作為網絡文學家族的重要一員，它在某些方面繼承了傳統(tǒng)文學的元素和觀念，甚至某種程度上向傳統(tǒng)文學趨同。因此，本文以“觀展/表演”理論為視角有利于揭示段子為代表的`網絡文學與傳統(tǒng)文學的復雜關系。事實上，網絡文學和傳統(tǒng)文學無論如何發(fā)展，皆離不開文學精神的共有家園，正如著名作家阿來所言，網絡文學創(chuàng)新應基于傳統(tǒng)來發(fā)揚光大，既要看到新的生產方式，精神上又不能割斷和傳統(tǒng)的聯(lián)系。灛伂挾巫游難г誥神上繼承了傳統(tǒng)文學的諸多元素。
其一，觀展/表演中的“文學性”生成。參與者的觀展行為形成了諸多分散的作品，就文本的存在方式而言，表面上以碎片化方式呈現(xiàn)，但“觀展/表演”行為卻具有內在連續(xù)性，尤其是相同題材的不斷延展。結果是，文學特質在參與行為中不斷產生，思想內容不斷拓展，文學修辭不斷得以變換，因此，段子文學的文學特質一方面由段子自身的文學藝術手法生成，另一方面則主要通過參與者的話語實踐得以實現(xiàn)，這在某種程度上繼承了雜文的文學性。
如何認識文學性，汪衛(wèi)東認為文學性需要從三個方面去理解，其中一個重要方面是，“文學是一種社會性的話語實踐，文學性是在實踐活動中呈現(xiàn)或者被指認出來的，文學的歷史實踐構成了文學性的要素，當下的文學實踐又不斷地改變并且開拓文學性的構成。”汪衛(wèi)東研究了魯迅雜文的文學性，提出“雜文的文學性，難以把它作為既有的、具有自然本質的中性客體，從對象性的觀察與分析中提取出來。只有從文學行動入手，雜文作為一個整體的文學性才得以呈現(xiàn)�！濒斞鸽s文的文學性集中體現(xiàn)于魯迅對于“我們對現(xiàn)實與自我的認知，使沉溺于傳統(tǒng)慣性的存在變?yōu)槟吧瑫r展開現(xiàn)代生存的新的可能性�！睘瑏瑩段子坞y彩僑绱耍它在精神向度上不斷走近雜文精神，體現(xiàn)了我們對社會和人生的認識，而且將文學變?yōu)橐环N參與行動，呈現(xiàn)一個整體的文學性，其集中之處則是對當下社會人生及其觀念的批判、未來社會人生狀態(tài)的理想探索。
在以上樣本中，a至d段子對生活狀態(tài)的諷刺、e段子對功利人性的批判、f至h段子對虛偽人性的反思、i至m段子對冷漠人性的鞭撻，無不顯示段子文學通過觀展/表演的方式介入現(xiàn)實、批判現(xiàn)實，進而追求理想生活的文學特質，因此，段子文學和雜文一樣，堅守了傳統(tǒng)文學的意識形態(tài)和藝術性的統(tǒng)一性，其文學性體現(xiàn)為一種行動的整體文學性。
其二，自戀中的文學認同。格非說:“從最根本的意義上來說，文學是一項尋求認同的事業(yè)———作者通過寫作來尋求理解，尋覓知音，而讀者則通過閱讀(有時還需借助于__文學研究和批評)，來發(fā)現(xiàn)作者并與他們建立認同。在文學寫作過程中，一個作家采取怎樣的敘事姿態(tài)，使用怎樣的技巧和語言方案，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他(她)對自己讀者的想象與設定�！睘瑐瑠灾X難Т醋鞔統(tǒng)中，作者和讀者的相互認同是文學獲得存在價值的重要途徑。段子文學參與者的自戀心理不僅成為文學創(chuàng)作的重要推動力，而且成為創(chuàng)作者和讀者相互認同的重要心理基礎，不僅模糊了創(chuàng)作者和讀者的界限，而且促使創(chuàng)作者更加注重讀者的閱讀需要，推進讀者對創(chuàng)作者的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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